第 45 章 谁在议论她

今日扶苏、蒙恬和内史腾来到新安里,是为了确认“水农具”一事。

庞大的水车在河水缓缓的流动下,自行运转,再使踏碓自发上下舂米,而人力需要干的只是把粟舀进石臼里,再把脱壳的粟米舀出来——就这么简单,简单到孤寡的老者、断肢的伤卒都能做到。

这幅充满农家气息的场景岁月静好,然而蒙恬和内史腾却看得内心火热,一时半会儿平复不下来,以至于他们站在原地久久停留,甚至全神贯注到都没有注意长公子悄然脱队去了哪里。

这是前话。

既然三人都能证实“水农具”是可行的,且前景广大,扶苏当场就准了建章乡的批量铜铁使用申请。

“但内史以外的其他地区,臣认为还是暂缓推行。”内史腾沉稳地道。

他的理由也很明确,铜铁这种东西,一旦被窃取很容易闹出乱子来。

建章乡位于都城,居住乡民皆是老秦人,人员背景简单,又位于中央的控制之下,出现刑案的概率很小。

把这个范围扩大到整个内史,勉强也能够实现严格管理。

可内史以外的地方就不行了,尤其是一些刚刚并入秦国版图的郡县,保不准白天在水车上安好铜铁机括,晚上就会被人偷走。

“不急,先在咸阳试点。”扶苏目光深远,不疾不徐道,“眼下还未完成统一,铜铁要先供应军队。”

仅仅一息尚存的齐国不足为惧,但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有。

章老丈听后,不假思索道:“既然如此,建章乡、新安里也不必受过多优待,和咸阳的各乡里一样即可。”

这话不用扶苏和蒙恬反驳,倡导公正严明的内史腾便先道:“章乡夫不必如此,‘水农具’本就是新安里的乡人所创,理应得到优待和嘉奖。”

章老丈沉默,这话也在理,如果这是他的功劳,他自然愿意为大秦奉献,但他不能替夏翁做主。

内史腾见此,想了想,提出更合理的建议:“不如这样。削减部分建章乡的铜铁所用量,将这一部分按河流水系分配给咸阳其他乡里,修筑‘水农具’,看看‘水农具’在多个乡里内的运行情况,若有问题,便及时修改。借此机会,还能让官府制定出对‘水农具’的监管维护条例。”

章老丈频频点头,接道:“内史所言甚妙。之前夏兄也说过,根据河流量的不同,水车大小要调整,相应的,水车衔接的农具也要一并调整。建章乡的情况并不适用于所有乡里。”

“所谓牵一而动百,不外如是。”蒙恬评价道。

扶苏颔首,对内史腾道:“此事就交由你督责咸阳官府尽快落实。”

内史腾拱手:“唯。”

“至于菽浆等物,”经过短暂衡量后,扶苏浅笑道,“虽然有益,但终究是吃食,官府不宜出面主导,就先让乡民们试试,若黔首们普遍接受良好,再令官府在背后悄悄推动。”

“唯。”章老丈和内史腾齐声应道。

当下几人站在农家小院里处理起政务,竟然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其他三人集思广益,长公子抉择果断,很快就将近期规划一一列出,指明方向。

等离开章家后,内史腾回官府继续上值,蒙恬护送扶苏回府。

马车里,扶苏不再是对外周全的大秦长公子,他出言调侃好友道:“先前你要压后夏老丈的爵位,这下可好,原有的爵位帛书直接作废,咸阳官府的印章是白盖了。”

水农具系列的出现再次抬高夏翁的“身价”,官府必得对其爵位高低重新商议。

蒙恬厚着脸皮笑道:“可我这不也算是给咸阳官府省了一道流程吗?”

扶苏无奈摇头。

“不过,”他思索着问,“恬,你觉得这爵位,该是夏老丈的吗?”

蒙恬听出扶苏话中的深意,挑眉回道:“实不相瞒,公子,我在安丰县见证秧马和踏碓的生成时,也有过这样的质疑,并在当时深信这应当是夏稚唯的功劳。”

扶苏饶有兴致问:“这话的意思是……你现在不这么觉得?”

蒙恬思考着措辞,解释道:“如果说跟那小女子毫无关系,这是不可能的。但据我的观察,夏稚唯的确不精通农活,她最初连五谷七菜都分不清,可偏偏就是会对农具产生不甚精准的改良想法。而真正实现想法的人,确实是她的大父。”

扶苏了然,总结道:“若无小女子的‘突发奇想’,新农具就没有根基;但没有夏老丈的手艺,农具便没有形体。”

蒙恬赞同道:“没错。”

“夏老丈的爵位毋庸置疑。但夏小女子对农活不精通,尚能有这般巧思,”扶苏抚掌叹笑,“我现在倒是越发好奇她的医术了。”

蒙恬清咳了两声,低声而快速提醒道:“公子忘了驱虫丸吗?”

扶苏笑容微僵,遂即淡然道:“吾不好食脍。”

蒙恬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使劲憋着笑声。

公子扶苏确实不爱生脍,但他的家人却有不少啊!

宫中太医数量有限,为了不造成恐慌,还在上学的公子、公主们是按照秦王政的王令,被聚集在两处相邻的宫室里,一起服用驱虫丸后,一起接受观察……

最后那场面可想而知,太医根本稳不住小贵人们。

公子这个长兄当的又过于称职,公子、公主们受到惊吓,见扶苏阿兄来看望他们,想都不想就一窝蜂涌过去,随侍一旁的蒙恬眼睁睁看着扶苏被自己弟妹们“淹没”。

哦对,听说后宫美人都跑去找楚夫人了。

那段时间可把母子俩忙坏了,净在安抚众人。

蒙恬想想就觉得好笑。

“很好笑?”

清雅的嗓音悠悠问着。

蒙恬立马回神,转开话题:“公子,真要让夏稚唯入学室?”

大秦限制私学,更禁止大规模的私学,但自商鞅提出“愚民”,其真实含义就并非是让黔首们大字不识一个,而是不让他

们学习诗书礼乐——换句话说,是杜绝儒家教育。

黔首们想要认字的确有些困难,但并非没有途径。

简单些的常用字,可以直接请教乡里的退休秦吏、读书人或者有文化的老者,这便算是小范围的私学。

但如果想要更进一步学习,甚至以后为吏为官,那就需要通过入学考核,进入各地官办的学室中。

大秦学室是纯纯的实用主义至上,老师就是当地秦吏,识字教材就是户籍档案、法律条文,学写文章就是学写司法文书,除此之外,还得学会数算,并经受一定的军事训练。

可以说,大秦学室教导出来的弟子,完全就是在为秦吏提供人才储备。

让夏稚唯进这样的学室学习,只为识字的话,是不是有些兴师动众了?

蒙恬心想,难道说,长公子是想把她培养成秦吏吗?不太可能,这难度太高。

不提他和章老丈觉得迷惑,便是猜出长公子心思的内史腾恐怕也是纠结为难吧?

——学室可从来没有收过女弟子啊!

扶苏扫了一眼蒙恬不断变化的表情,大致能猜到他心里的困惑,于是似是而非道了一句:“夏女医资质不凡,然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她如今年岁还小,入学室对她有好处。”

如果是内史腾这等与夏稚唯接触不多的人,尚需要对长公子的话多思量一番,蒙恬却是立马听懂了。

夏稚唯哪里是“初来乍到局促不安”,分明是对大秦谨慎保持着警惕之心!

上次被公子扶苏点醒,蒙恬发觉长公子和夏稚唯似乎在某些方面是同类人,但过后他自己又经过反复思考,觉得二人终究是有不同。

公子扶苏身为秦王政的长子,若无意外,当是未来这天下的储君,他将大秦国土之内的七国人一视同仁为自己的子民,这毫无问题。

那夏稚唯呢?

她出身于楚地,自会走路起就从未离开过安丰县,以蒙恬对夏翁夏媪的观察,两位长辈也不是心怀天下的人,那以夏稚唯从小到大受到的环境熏陶,她为什么会产生和公子扶苏一样的认知?

蒙恬在那时就倏然萌生了新的论断:夏稚唯不是博爱,而是淡漠。

因她从小是个“痴儿”,又或者“得天所授”的关系,她连对家乡都感情不深,所以她才会无所谓自己面前站着的黔首是哪国人,才会像公子扶苏说得那般,没把自己当“非秦人”。

可不把自己当“非秦人”,不代表夏稚唯就把自己当成了秦人。

虽然及至目前为止,她所做的事都有利于民,但这种“利”“好”并非专属大秦,换作是在别的国家,恐怕夏稚唯照做不误。

……夏稚唯对大秦没有归属感。

蒙恬想到这儿,看向光风霁月的长公子,得到对方从容不迫的回视,按耐着将赞叹压在心里。

公子他定然也发现了这点微妙,所以才会提出“学室”的建议,特意将对夏稚唯的称呼换作“夏女医”,就是在提点他。

——不管是卓绝的医术还是别的,大秦不能失去夏稚唯的能力。

但要如何化解这小女子的警惕心,让她对大秦产生归属感,愿意为秦所用呢?

在这方面,前有王上与韩非的失败案例……咳咳咳。

蒙恬赶紧住脑,联系自己的案例。

之前他想试探出夏稚唯的软弱之处,却失败了。

蒙恬不得不承认,应对这类意志坚定,心性不俗之人,还是公子扶苏更得心应手。

既然对方不重利益,那就只能用感情束缚。

而论起情感,除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亲情及宗族之情,以及男女爱恋之情,便抛不开剩下这几样:地域、师门/同门、同窗。

且学室内外全都充斥着“大秦”的特色,让夏稚唯进去待上两年,这还不能把她腌入味?

蒙恬甚至还能解读出公子扶苏暗藏的意图。

学室里到底是男儿多,夏稚唯年纪再大点,入读就不太合适了。

但反过来说,若能趁机让夏稚唯相中某位大秦好男儿——

“我没这么想。”

扶苏伸手让絮絮叨叨的蒙恬赶紧打住,哭笑不得道,“真这么做,那还不如直接让父王给她赐婚。”

蒙恬闻言,当场陷入沉思。

扶苏见状:“……”

扶苏抚额,无奈道:“她又不是你的敌人,那么费尽心机做什么?”

“况且,”他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提醒蒙恬,“夏家小女子情窦未开,让她知道你的打算,小心夏家与你就此决裂。”

“不,我并没有想给她婚配。”蒙恬摇头,慢吞吞地否认道。

“没有?”扶苏不禁疑惑,“那你方才那么专注在想什么?”

青年武将抬头觑了眼扶苏,后者被他满含惋惜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蒙恬仰头叹息,唏嘘道:“臣只是在想,可惜家中大儿如今还是幼子。”

扶苏:“……”

好巧,他也没有适龄的儿子——所以这就是蒙恬感到惋惜的原因吗?

合着不是视为“敌人”,直接改视为“儿媳”了!

扶苏只觉额头青筋突突跳,他无言以对,索性两袖敛于身前,一闭眼,静坐在封闭的马车里休憩养神。

见长公子一副不想再跟他聊天的模样,蒙恬反而笑起来,揣着手,没个正经的凑到他身边,小声嘀咕道:“我只是开玩笑,但公子,以后阿唯表现得越来越突出,她迟早会被人盯上的。”

扶苏“哦”了一声,阖目淡定道:“没事,这事只要父王不发话,谁盯上都没用。”

姻亲关系一向是政治链中的一环,以夏稚唯日后可能做出的贡献,秦王政不会允许别人随意觊觎她。

蒙恬也“哦”了一声,反问道:“那如果是李廷尉呢?”

扶苏睁开眼,开始蹙眉。

蒙恬好似自言自语道:“李廷尉热衷与朝臣们结为亲家。”

何止,他还想与君王结亲家。

扶苏想起此前从阿母那里听到的消息?[(,父王有意将他的大妹妹许给李斯的儿子李由。

对于这桩婚事,扶苏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李由年纪合适,能力也有,加上父王对李斯的信重,阿妹嫁进李家不会受苦。

但这是单对于婚事而言。

从个人角度来讲,李斯才干出众,政事稳妥,可唯有一点令扶苏提不起好感——这人实在是太会钻营了,且毫不掩饰。

这种钻研不仅表现在他热衷与朝臣们结为亲家,想给诸位成年公子送予李氏族女,更令扶苏警惕的是,李斯几乎事事契合阿父秦王政的心意。

他的阿父他最了解了。

父王不是看不穿某些人汲汲营营的心思,也不是不知道某些人就是为了讨好他才迎合他的话,可是以父王自负刚愎的性子,他!根!本!不!在!意!

父王自信能掌控一切,谁用得顺手、合乎心意,他就爱用,甚至不吝于给好脸色,并加以封赏;若是触犯到他、惹他不悦,那就果断舍弃。

扶苏经常为之头大,也因此对法家某些思想主张颇有微词。

这么一想,善于揣摩上意的李斯肯定不会放弃和夏稚唯缔结良好关系的机会,而父王说不定还真的会允准!

扶苏越想下去,眉头越皱,却恰在这时,眼角余光不小心扫到旁边的蒙恬。

青年随意支着一条腿,懒散把玩着腰间玉佩,看起来颇为自得其乐,哪里有一丁点发愁的样子?

扶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顿时好气又好笑:“好啊,蒙恬,你胆子大了!”

他虽说心思缜密,但到底跟夏稚唯相处不多,寥寥几次见面,哪有蒙恬对她掌握了解?

既然蒙恬对夏稚唯的姻亲之事不着急,那他必然是有信心认定李斯未来可能的谋划会落汤。

“你故意的?”

见扶苏语气轻柔,唇畔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危险,蒙恬连忙正坐告饶,讪讪道:“没有没有,这不是……”

“嗯?”

蒙恬眼神飘忽,支支吾吾道:“见公子对如何应对那警惕的小女子很是有把握,就想、想……”

扶苏睨着他,替他说完:“想知道应对起李廷尉,我会有多少种手段?”

蒙恬念叨着“没有啊”“怎么会”“我不敢”,然后跟做贼一样,快速回了一个眼神:这可是公子你自己说的。

扶苏:“……”

“停车。”

车厢内扬声传出来一道简短的指令,让车夫当即收紧缰绳,控制马车缓缓停下,骑行在两侧的黑甲卫士们令行禁止,马蹄“踏踏”两声,飒然止步。

随后有近卫凑近车厢询问:“长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然而黑甲卫士们没有等来公子扶苏的下一道指令。

只有他们高大威猛的中郎将突然踉跄地跌出马车,下裳后面还附带着好大一个浅浅靴印。

卫士们:“???”

蒙中郎抬眼环绕一周,冷言冷语:“看什么?”

卫士们:“……”

那么问题来了。

看到将军糗状的他们会不会被穿小鞋?

还有,如果等一下长公子要求他们的顶头上官自己跑回咸阳宫,那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到底是跟着一起下马跑呢?还是装作看不见呢?

〈66〉

当黑甲卫士们遭逢职场难题的时候——

稚唯正在快乐地数着“孔方兄”,准备带它去逛集市。

虽然布也能当钱用啦,但到底不如带秦半两方便。

就是……

“哈切!”“哈切!”“哈切!”

系统不忍直视,再一次问道:“阿唯,你真的没有感冒吗?还是最近又得罪人不自知了?”

[什么叫'又'啊!而且我天天在这新安里,上哪儿得罪人去?]

稚唯也很纳闷,到底是谁在背后说她小话,让她一整天时不时起一身鸡皮疙瘩,恶寒传身。

[总不会是今日碰见的那位’书法老师‘吧?]

稚唯嘀嘀咕咕:“那也该是我说他小话,怎么我自己在打喷嚏?”

给她扎头发的夏媪疑惑抬眼:“阿唯,说什么呢?”

“啊,没有说什么。”稚唯回神,随便揪出一个理由,“我是在想集市上会有什么好玩的。”

“集市能有什么好玩的。”

自搬家后,夏媪还没去逛过秦国的集市,但她知道在大秦,不管是官市还是商市,都有各种条条框框的规定,肯定不如楚国自由。

“那也不能这么说,起码律法能保障买卖双方的合法利益嘛。”

稚唯身为后世人,对大秦这种市集管理制度反而接受良好。

夏媪也不去争辩,给女孙顺好发尾,嘱咐道:“想买什么就买,莫要节省。一定跟着大家,明白吗?”

稚唯拍拍自己的衣袖,暗示道:“放心吧,大母。”

她这次出门是跟着章家人。

章家近来不断在物色过年祭祀用的物品,比如活羊,而且建章乡的豆制品也需要找到销售渠道——自己经营买卖就意味着要入“商籍”,大家都不愿意——处理这些事情得多跑几趟集市。

章老丈忙得很,章媪和章郧便当仁不让接过重担,想到豆制品里有稚唯一份功劳,且夏家三口人迁居此地,至今都没出过建章乡,便主动来邀请夏家。

然而夏翁是个技术宅,夏媪对集市没兴趣,又见出行队伍里有章郧以及几个年轻习武的少年在,安全性足够,便准许让稚唯独自跟着去。

“反正你带着那么多防身用品呢。”系统细数藏在稚唯身上的东西,“毒/药、迷/药、金针、小刀……”

它忍不住吐槽道:“小心被哪个秦吏发现,误以为你要害人。”

[这叫有备无患。]

说实话稚唯也不想带这么多,但为了让老两口放心,麻烦点就麻烦点。

为了装东西,稚唯特地背了个小篓筐。

但她没想到的是,一进章家和大家集合的她,会先收到章老丈当面递来的一卷帛书。

稚唯愣住,疑问:“章翁?”

有什么内容不能用竹简写,非得用钱、不是,非得用布帛写啊?

章老丈高深莫测道:“拿着。”

稚唯看了他两眼,确定真是给她的,才双手呈上,小心接过卷帛。

“这是什么啊,章翁?”

稚唯试探着去碰系在上面的布条,见章老丈不阻止,就直接抽开结扣,“呼啦”展开布帛。

与此同时,章老丈郑重回答道:“字帖。”

在章陨等少年的惊声齐呼中。

稚唯:“?”

稚唯瞪着帛书上整整齐齐,以端正秦字写就的完整版《诗经·国风·豳风·七月》。

见小女子“惊喜”地睁大眼睛,怔愣得回不过神来,章老丈感觉颇为欣慰。

他想起公子扶苏的嘱托,一手抚着胡子,语气严肃地劝学道:“拿着字帖要好好练,阿唯,莫要辜负、咳,先生心意。”

稚唯:“……”

她茫然地发出一声:“哈?”

什么先生?哪来的先生?先生什么?

系统当即爆笑出声:“这算不算是'让你玩乐前先布置作业'啊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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