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再次见秦王

〈99〉

听到秦王政现在在新安里的消息,稚唯起初被吓了一跳,但惊讶归惊讶,却还没到令她大惊失色的地步。

嗯……不管怎么想,她都不觉得自己有能耐让秦王政特意亲自来见,或者说,以这位君主的法家行事作风,即便是李斯都未必有这种待遇,得是王翦老将军那样的功勋老臣才有可能。

恐怕秦王政这次是有什么别的事要做,召见她只是捎带的小事。

即便如此,如果是寻常秦吏的话,这会儿大概会觉得诚惶诚恐。

但对稚唯而言,此时的心情就像听到“顶级大Boss不打招呼就跑到自己家里,自己毫无准备还不能拒绝”的消息一样,第一时间的郁闷、憋屈大大超过紧张,等放平心态后,她甚至还有心情和系统开玩笑。

[你看,解决田地所有权的契机这不就来了?]

如果一个以法治国的中央集权国家还能有什么可以凌驾于律法之上,让稚唯破例拥有自己的土地,那就势必只有君王才有权利了。

秦王政都可以从蒙毅手中赦免赵高死罪还让赵高官复原职,那只要她有正当理由,看在她持续不断为大秦创造惊喜的份儿上,没道理不答应给她分地吧?

当然,这只是举个例子,她绝对没有要拿自己和赵高放在一起比较的意思。

如果秦王政不同意或者反对的朝臣太多,她可以提前把制糖法拿出来露一手,巨大的财富放在这些人眼前,不信他们不心动……

稚唯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将应对办法一二三都提前想好,还一心两用引导着芄兰等人的聊天,在闲谈间收集情报。

前方战事顺利,秦王政心情舒畅,连带之前因赵国旧贵族在咸阳搞事而产生的郁气都消散不少。

但国事顺利,家事不顺。

秦王政勤于政事,分给后宫的时间少之又少,私情更是淡漠,各位美人夫人平时里闲得无聊,又不能随意出宫,只能互相结伴玩耍。

芄兰和茹藘两位公主有年龄性别的优势,常跟着各自母亲在后宫走动,知道不少八卦和内情,此时就在悄咪咪和稚唯咬耳朵。

比如,赵氏美人性子着实柔弱,最初先是为自己诞下死婴之事吓得要自戕,结果被楚夫人救下后,又走向了另一个极端——这都快小半年了,还赖在楚夫人宫里住着不走,生怕哪一日秦王政想起她来要她“病亡”谢罪。

秦王政确实因此事不悦,可说到底还是看赵国不顺眼,而赵美人不过是赵王送来的“礼物”之一,他还不屑于跟这样的女子计较。

赵美人是死是活秦王政不在意,但楚夫人掺和在这件事里,还是在扶苏追查赵氏旧贵族的节骨眼上,倒让秦王政着实无奈又头疼。

然后、然后她们长兄就惨啦!

芄兰小声吐槽道:“听阿嫂进宫时说,扶苏兄长好几个月都宿在书房,夜里灯火长亮。”

“不过阿父对夫人还是挺好的。”茹藘似是随口一

句,没再多说什么。

稚唯听懂了。

秦王政对楚夫人本身没意见,但楚国宗室女的身份就是楚夫人的“原罪”,秦国朝堂上的楚系力量盘根错节,哪怕随着楚国灭亡有所消减,秦王政仍是没有打消警惕心。

而事实也是如此。

哪怕秦王不立王后,后宫但凡有事不还是自发去找楚夫人做主吗?就好像诸位公子公主信服公子扶苏一般。

但长公子母子有刻意去拉拢关系吗?也没有。

就是“没有”秦王政才会警惕。

稚唯回想过去跟几位成年公子浅浅的数面之缘,看起来都不是酒囊饭袋货色。

秦国马上要统一天下,要说公子高等人不想当继承人那是不可能的,如今诸位公子敬爱长兄,没有在明面上争权夺利,除了公子扶苏自身能力和人格过硬,无非是忌惮楚系力量,顾及秦王政的看法。

站在秦王政的角度上,结合他、他父亲、祖父的掌权经历,楚系的存在是好是坏,要看时局发展和君主如何使用。

在公子扶苏没有与他发生原则性冲突的前提下,秦王政不会废掉自己的长子,但如果扶苏无法掌握楚系力量反被掣肘,那秦王政会果断采取措施。

是要儿子还是要大秦,这对秦王政根本不是选择题。

从某种程度上讲,现在楚系的存亡皆在公子扶苏身上。

稚唯倒是挺佩服楚夫人,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随自己心意行动,而不因为谨慎小心就固步自守,想救人就救人,不管这会不会让秦王政和扶苏为难,颇有种“丈夫?反正不能弄死我;儿子?这点事都不能解决的话还能要他干嘛”的美丽心态。

有底气,拒绝内耗。

挺好。

至于为什么茹藘和芄兰会对她这个不相干的人说起王室八卦……

谁让她明面上也是楚女呢?

而且不管蒙恬和扶苏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咸阳诸多势力中,她确实与长公子一脉牵扯最深。

扫了眼两位小公主,稚唯饶有兴致挑挑眉。

王室子女即便年龄再小,耳濡墨染下又有哪个是真的天真单纯的呢?

别看煕荣和舜华假装四处张望,欣赏风景,实际上也是在偷听她们的对话。

在场大概只有趴在侍从背上还在昏迷状态的胡亥是真的错过了八卦。

稚唯尚且不清楚茹藘和芄兰向她透露此事,是将她当做公子扶苏阵营的人,所以以此卖好;还是提醒她楚系之事过于复杂,希望她不要太过牵扯其中。

这“提醒”又是纯粹善意的,还是为了替别的势力拉拢她……

但这好意稚唯记下了。

只是她面上什么都没表露出来,仿佛就是单纯听了个八卦。

而聊过此事后,几人不约而同得开始说起别的。

“去长阳宫?”稚唯听闻秦王政他们此行的目的,好奇地问,“怎么突然要去行宫?”

舜华兴奋道:“当然是

为了春蒐啊!”

稚唯恍然。

春蒐、夏苗、秋狝、冬狩,这是《左传》中有关于君王狩猎的描述,之所以叫法不一样,是因为四季狩猎的目的和形式不同。

春季万物初萌,为了保护生态自然,人们只能猎取未怀孕的兽类;夏季猎杀野兽则是为了保护庄稼;秋季,牲畜野兽就肥壮起来,可以宰杀;冬季天气寒冷,食物匮乏,这时候狩猎是为了更多获取资源。

四季狩猎的统一要求都是在农闲的时候进行,不能影响农业生产活动。

帝王的离宫行宫太多了,稚唯对长杨宫完全没印象,听舜华所说,此宫于秦昭王时修建,位于秦岭以北,地形复杂,非常适合狩猎游玩。

秦人尚武,看舜华和熙荣谈及长杨宫熟稔的样子,估计是没少跟着去。

茹藘主动道:“如果阿父同意的话,夏阿姊或许可以跟着我们一起去。”

稚唯干笑两声。

她对狩猎没有兴趣,这时候的出行也不舒服,比起坐马车,她还是更愿意待在家里。

不过,要是有人保护的话,能去秦岭转一转倒也不错,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好东西,系统的[药植地图]已经很久没有发挥作用了。

这事稚唯做不了主,她岔开话题,趁着还没到章家,快速思索当下的形势。

她不想踏入“秦二世”政局的浑水,过去跟蒙恬扶苏走得近,也并非是她主动,碍于她根基浅薄的缘故,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借助外力,那么关系较为接近的王、蒙、扶苏就是她下意识的第一选择。

可这不代表她要把自己绑死在公子扶苏的船上共沉沦。

之前稚唯有意回避这个问题,觉得“长公子为人不错”就得过且过,然而眼下茹藘这等稚龄公主都把隐患送到她跟前了,她再视而不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换句话说,她的时空任务对象明明是秦始皇,如果一定要挑选一个势力寻求庇佑,那她为何非要舍大取小?

达成“让秦始皇寿终正寝”的目标,不代表她一定要真正等到秦始皇寿终正寝才能离开,那秦二世是谁对她而言根本不重要,到时候始皇自然会选出对这个国家而言最合适的公子,何必她一个外行人指手画脚。

如果现在秦王政“看不上”她,那她就努力让对方看上呗。

〈100〉

抱着这样的想法,稚唯一改淡定的心态,打起精神准备好好表现。

她如今能见到秦王政的机会不多,那就只能争取每一次都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

“夏稚唯?”

久违的连名带姓称呼让稚唯一下子抬头,迎面就对上中年男子令人不舒服的眼神。

说不好是审视还是轻慢,总归是带着某种高高在上的意味。

稚唯仔细打量男子的穿着与面容,再结合他候在正厅外的行为,立马就意识到对方的身份。

赵高啊。

稚唯略有些疑惑,据说赵高似乎是很记仇小心眼,但她

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不过这明晃晃的敌意稚唯是感觉到了,当下什么也没回答,只往旁边避了两步。

咱就是说,几位公子公主的存在感总不能比她还低吧?

不先向公子公主问好,先质问她的身份是什么意思?

赵高脑子坏了?

没等稚唯狐疑是不是她认错了,其实这不是赵高,从正厅里又走出一男子,虽头上戴的是獬豸冠,然虎步威行,颇有武风,加上与蒙恬相似的容貌……

蒙毅?

稚唯隐晦地瞄了眼赵高。

哦,原来不是脑子坏了,是心情不好啊。

赵高确实心情很差,王上处理政务,蒙毅能陪在室内,他却被打发出来等一个小女子,他能开心才怪了!

无怪乎他看到夏稚唯的第一时间就忍不住想刺她两句。

忽视熙荣公子几人确实是一时疏忽,但赵高能屈能伸,当即就弯下腰致歉行礼赔罪,这些小公子公主与王上关系并不亲近,不会好意思拿此事去向秦王政告状,赵高并不为此担心,只有在看到胡亥闭着眼趴在侍从背上才面色微变。

他自然能猜到胡亥去了哪里,那变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回来……不用说,肯定是被人发现了。

估计是毫无收获。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高在心里恨恨暗骂,毫无尊重公子的意思,却不妨碍他预备拿此事攻讦夏稚唯“谋害公子”。

真要说起来,他赵高和这小女子无冤无仇,所行所为不过是因为那句话:怀璧其罪。

他嫉妒蒙毅有那样的家世和长辈,不用费心费力,到了年龄就能成为王上的郎官陪侍左右,稍有机会就能转为重臣实官;他嫉妒李斯有个好老师,荀子弟子的名头可以作为敲门砖。

而他出身隐宫,已然被断绝光明正大走向朝堂的路,拥有满腹才干又有何用?!

如今他看着是过得不错,与在隐宫的生活天差地别,可谁知道秦王还能有多少活头?

如果说那些名门士子、朝臣获得名利也就算了,夏稚唯一介稚龄女子,黔首之身,既然无家世也无师门,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凭什么能拥有如此际遇?

说白了,还是因为那所谓的“天授”。

既是天授,那就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若是能把她从“天”那里得到的东西都挖出来……

稚唯可不知道赵高内心阴毒的心思,但她只要知道两点:赵高是胡亥的律法老师;赵高疑似看她不爽。

这就够了。

于是在蒙毅走到跟前的时候,未等他开口,稚唯肃然行礼,朗声道:“小女来请罪,劳烦中丞通禀。”

蒙毅闻言愣了一下,迅速巡视四周,看到熙荣公子等人隐隐透着心虚的表情,胡亥公子狼狈的样子,以及赵高明显有话却被憋住的神态后,大致猜到了什么。

他面不改色点头道:“夏女医稍后。”遂转身回到室内,期间没给赵高留下说

一句话的时间。

稚唯见状眼底闪过笑意,没再去管赵高,兀自恭顺静立,静心等待,想到蒙毅如今是御史中丞,又不免咋舌蒙氏兄弟的得重。

系统摆出准备长见识的态度,询问:“御史中丞应该比御史大夫官职小吧?”

[名义上是如此。]

稚唯回忆着这两个官职属性。

大一统前,御史大夫还只是“御史”,未加“大夫”之名,但职权内容出入不大,稚唯便干脆统一称呼。

御史中丞是御史大夫的属官,但御史大夫的一大职责是辅佐丞相,所以御史府本身的大权实际在中丞身上。

这不难理解,就好比一个部门的一把手负责开会、交际、指导工作方向,二把手负责处理具体事务。

因此御史中丞比大夫还要更接近帝王——就算是皇帝,也不能稍有点事就使唤一把手。

如果先告诉御史大夫,再由大夫吩咐中丞……反正秦始皇不喜欢这种效率低下又很没必要的流程。

御史中丞的权力很大,总的来说就是“举劾案章”,包括掌管内禁的图籍、书籍、律令;领导在殿中职掌事务的侍御史;依法弹劾,甚至是弹劾上司御史大夫;等以后秦朝实行郡县制,中丞及其下属还负责视察各郡,检举各地不法之事。

除此之外还有宫内执法、监察威仪。

稚唯睨了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赵高,对系统道:[所以赵高这个中车府令犯法,秦王政会将他交给蒙毅审理。]

这件旧事史实有记录,但具体细节还是蒙恬讲给稚唯听的。

可怜的蒙毅。

秦王让他依法惩治赵高,他不敢徇私枉法,按律照办,结果审判通知都出来了,赵高一通哭求,一副“我有罪,我死不足惜,可惜我不能继续为王上肝脑涂地”的作态,让秦王念及旧情赦免了他。

被自家王上拆台,蒙毅差点里外不是人,还就此被赵高记仇,实惨。

想到这儿,稚唯看蒙毅的眼神就带出了两分同情和八分恨铁不成钢。

蒙恬讲此事的目的是为了让小女子长个心眼,远离口蜜腹剑之人,而稚唯听完就只有感想:

要是蒙毅当时一鼓作气摁死赵高,就没有后面那些破事了。

再说了,但凡蒙毅坚持赵高死罪的判决,难道秦王政会为了一个只是用惯了手的宦官而接连否决心腹重臣与律法的判定吗?

你糊涂啊蒙毅!

刚走出正厅准备叫稚唯进来,且并不知道自家兄长把他当作寓言故事素材的蒙毅:“……?”

青年的脚步登时一顿。

为什么小女子的眼神这么奇怪?

蒙毅不知缘由,摸不着头脑,狐疑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某人。

难道是此人刚刚趁机向夏女医说了他什么坏话?

赵高:“。”

虽然但是,这次真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没说!该死的,眼瘸就去治啊!

蒙毅对此面无表

情道:“赵中侍,王上命你先去照料十八公子。”

赵高咬着牙微笑,向正厅内室方向恭敬行礼道:“诺。”

天杀的!我果然跟姓蒙的犯冲。

赵高内心骂骂咧咧得离开。

稚唯耳尖得听到公子公主方向不知是谁松了口气,估摸是觉得胡亥离开后,他们对“胡亥被大鹅叨”的见死不救行为就可以糊弄过去了。

蒙毅假装充耳不闻,略抬手道:“几位公子、公主,夏女医,请进吧。”

稚唯几人褪去鞋履,煕荣趁机戳了一下小妹妹,芄兰连忙凑过来小声道:“夏阿姊,我们都知道胡亥阿兄受惊不是你的错,你放心,我帮你作证。”

然后让她别把他们“见死不救”的事说出去是吧?

怎么这么可爱啊。

虽然稚唯觉得此事肯定瞒不过秦王政,然而现在只能忍笑点头表示同意。

她可以不说出口,至于秦王政怎么知道的,那就不管她的事了。

反正都是他的儿女,互相打架吵闹也该他这个当阿父的处理才是。

稚唯收敛心神。

这次见面不是在食肆那次,秦王政没有遮掩身份,她便不能失礼,首先就是不能直视对方。

只略略抬头,甫一窥见正座之上的玄衣男子,确认位置后,稚唯便低眉垂眼,跟在芄兰身后正色行礼。

章家的居室环境很简朴,不,对君王来说,就是充当临时歇脚的地方都是很简陋的,稚唯用眼角余光观察,能看到室内一些用具是临时添置的,比如适合秦王政批阅奏章的案几,饮水用的器具等等。

还有空气中似有若无的清凉香气,嗅之提神醒脑,又不至于亢奋。

稚唯对香料没有研究,但古代的复合香料里很多都是药材,正好在系统的识别范围之内。

父亲见孩子免不了要互相先聊两句,稚唯一边旁听,一边听系统一一播报药香的组成成分,听得她一阵心痒,很想探寻秦王政的丰厚库藏。

“……至于胡亥……”

终于听到跟她相关的关键词,稚唯下意识抬眼,触及君王色如点墨的双眸才又滑落下去。

秦王政正捧着竹简翻阅,没在意她的小动作。

“胡亥做的事寡人已知晓,你不必请罪。”

稚唯听出这话里的敷衍和不耐烦,知道这事不会再有下文,便从善如流地应道:“是,多谢王上宽宥。”

优秀的君主都会一心多用,秦王政主要心思在政事上,跟儿女说话都过心不过脑,接过蒙毅递来的杯盏润喉,入口才发觉喝的是甘麦大枣茶。

这里面只有甘草、麦冬、大枣,组成简单,却有养心,安神,润五脏等作用。

想到这方子还是夏无且从夏稚唯那里得来的,秦王政分神看向小女子。

胡亥偷偷遛进夏家要做什么,他不用查都能猜到,左不过是些歪门邪道,秦王政又不指望这小子继承家业,只要别闹出太过分的事情,他懒得追究。

可如果因为这种小事惹得夏稚唯离心,却是秦王政不愿看到的——稚童的心态不够成熟,很容易被情绪左右,夏稚唯素日再稳重,也是个孩子,谁知道她会不会心生不满?

秦王政微微蹙眉。

他不至于为了夏稚唯去惩罚自己儿子,但稍作安抚还是可以的。

不想浪费时间的秦王政选择最快捷方便的办法,道:“胡亥行事顽劣,夏家若有任何损失,合该加倍补偿。蒙毅。”

侍立一旁的青年立刻应下,转头对稚唯道:“夏女医,等下将损失钱财告知于某便是。”

稚唯:“?”

她应该没理解错吧?秦王政的实际意思是要补偿给她钱并让她随便说个数是吧?是吧?是吧?

这么大方的吗?

那她还客气什么。

稚唯当即出列,言辞恳切请求道:“王上所赏,小女本不该推辞,然比起钱财,小女有更想要的东西。”

秦王政持刀笔的手停了一瞬,神色莫辩,挑眉问:“哦?”

这小女子倒是直接,记得上一次在食肆,她提及需要官府帮助的时候也是很实诚,不知道这次是想要什么?

稚唯无视一旁使劲向她使眼色的茹藘,一口气将自己所求直言道出:“小女想要单独拥有土地,必须得是官府承认的那种。至于土地的话,可以从小女大父爵位分得的四顷地里划出,大父是同意的。”

此言一出,茹藘等人都是懵的。

这算什么要求?

而且为什么啊?

熙荣脱口而出问:“你欲要分家?”

“没有。”稚唯摇头,想了想又反口道,“但如果必须分家立户才能拥有土地,也不是不行。”

众人:“……”

稚唯悄悄瞄了眼上首正在思索的君王,补充道:“阿唯可以交税。”

秦王政抬眼见小女子眼巴巴的样子,既觉得好笑又颇为疑惑。

据他所知,夏家不曾亏待于她,甚至可以说这小女子是被全家捧着长大的,那为什么夏稚唯宁愿交税也要分得土地?

必须是官府承认的……

这个条件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秦王政思索半晌,没发觉有何异样,就夏稚唯所说,她只要从夏家已有的土地里分割出一部分就行,可见并不是在变相的为自家增加田产。

真是古怪。

“好,寡人同意。”秦王政淡淡地道,“也不必再从夏家分割,寡人再另外赏赐四顷。”

既然有古怪,那他就看看是何古怪,若有问题尽早暴露,若无问题也没甚损失。

稚唯:“???”

天降富贵!

稚唯迟疑道:“王上有何要求?”

秦王政似笑非笑,这是不敢接了?

他重新拿起文书,随口指了件事:“下月宫中有场宴会,到时候你去帮忙筹备吧。”

稚唯:“?”

还给进宫的机会?

系统犹豫道:“怎么感觉,秦王他好像在钓鱼?”

稚唯幽幽回道:[把好像去掉。]

系统发愁道:“那这地,阿唯你还要吗?”

[要!]

稚唯捧着蒙毅亲自写下的文书,脚步轻快。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管秦王政理解成了什么,我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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